人是个怪东西,有思想,而且,还很喜欢回忆.
----题记
你又抽烟了. 兔子一进门就说.
我没有答话,只是望向窗口,看着天空.
又想她了吗?
...... 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我把烟头扔掉了.还是没有回答她.
兔子没多说什么,提着手里的菜去了厨房,和兔子认识几年了,至今,我还有点后悔当天为什么要回去那条路上,或许不是为我,而是为兔子后悔.
那个晚上我突然想做点刺激的事,想了好久觉得跑去跟汽车来次亲密接触也不错,所以我走上了马路中间,我听着汽车的引擎声和司机投诉的喇叭声,微微笑开,我发现我终于不会再听到自己的痛楚了,速度与速度猛烈地摩擦着我,完全将我的伤口埋没了.
点了根烟----这个月的第七根,我暂时把婷婷及她的一切付诸脑后.
兔子就在这个情况下出现,低着头迎面走来,如果我没看错,她正在哭.然后她由于伤心过度的原因身体开始左摇右晃(猜测),一辆本田就这么不小心的亲吻了她,兔子的摇摆幅度便接近于平角,直至她完全倒在地上.
我用了两秒钟的时间扔掉手中的烟头并奔跑过去,把她一把抱起,过肩的长发零落在她脸上,路灯一盏一盏,让我觉得她竟是个如此寂寞的天使.
我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里,看她已经安稳地躺在病床上,我才转身离去.我不想等她醒来,不求她醒来后会怎样怎样的报答我甚至以身相许什么的,我怕接近她,我触碰着她就像我触碰到婷婷一样的滚烫,我担心自己会被灼伤.
回家以后,我坐在二十八楼没有防盗网的窗台上,两只脚搭拉在外面甩来甩去,婷婷说我在玩命,说我对她不负责,但她却料不到这里竟会是我怀念她的最直接的地方.而今天,我却是在揣摩着那张正睡在医院中的脸,她很特别,我觉得.
不知道她醒了没……
过后的几天里我的思想总会时不时的停电,然后我就呆呆地不知在琢磨什么,我想问题就出在那天晚上那条路上,有件事情发生了但没结束,所以我又回到了那里.
我依然站在路中央听着汽车从两旁飕飕地驰过,我踢着它们排放的废气,试图抓住出我如此烦闷的真相.我想我一直都过得很无味,婷婷走后,我就无法在心灵最深处绽放出一朵微笑.原来我是很吝啬的,不舍得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那个女人出现后,我感觉我的胸口被人掐了一下,有点疼,但却甜蜜.
当她躺在我怀中,苍白的脸庞倒映着这座城市的灯火的时候,那种让人望而却步的庄重竟和婷婷离奇地相似.
原来,我是来找她的.
又是一辆本田在我身边按响了喇叭,我猛然抬头,吓了我一跳的不是汽车迎面而来的灯光,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人,与这动态完全不合的女人,面对着我,静静的,让我心跳也停了.
我走上前去.
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来找你?
恩,我等了你四天了.一直……想说,那天很谢谢你.
没什么谢的,你怎么知道我就会是好人呢.说不定我是为了让你付出什么代价,例如以身相许什么的……
我不介意.
这句话让我措手不及,无言以对,我怔怔地看着她,我实在猜不出这个女人的背景,或者说是她的心思,只是淡淡的,有些疼痛.
后来我们去了间咖啡店,聊了很多,但我始终没向她提起婷婷,她也没有谈到她的感情生活.她说她叫兔子,做广告设计的,一个人住爱国路37号412房.我说我叫枫,游手好闲,偶尔抽烟,偶尔喝酒,偶尔打架,和朋友共住在新洲路景洲大厦28b座,然后又互留了电话,我们就告别了.
我想我所有的改变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开始哼歌,开始注意我的形象,会梳梳头或选择搭配的衣服,开始觉得天总是蓝的,风总是凉的.路过身边的人,总是真诚友善的,最重要一点,是我会对着镜子微笑,我想知道我的笑容到底有没有杀伤力.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凌晨两点二十八分,她打电话来了,声音怯生生地颤动,她说,她突然想哭,我能去陪她一下吗?
作为一个男人(单身),我想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一个漂亮女子(单身)这样深邃的要求,甚至比这深夜还深.我没有用五根烟的时间就到了她家门口,按响门钟的那一刻我还没弄清我是否怀有任何不良的企图,如果是那样,我也太鲁莽,竟然忘记去便利店里买些必要的用品.
她开了门,眼神中流露出一点对我这么迅速的行动的惊讶,我想她是不会理解一个男人在深夜里的寂寞,更何况这寂寞可以被一个漂亮的女人赶走.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麻烦你. 她倒了杯茶给我,我不懂茶,只知道那一杯是很香的.
没什么,反正我也睡不着,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今晚其实是哭醒的,我的心口好空,我不敢把他的影子挖走,我好没用. 她竟开始抽泣起来.
你慢慢说,我会静静地听你说的. 我不失时机地向她报以我训练有素的微笑.
恩.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去马路上吗,就是被车撞到的那天.
你说吧,我听着.
恩.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心里一直喜欢着一个人,那个人跟我从小玩到大,对我很好,我也不止一次地认为他是喜欢我的,并且决定要嫁给他.谁知道就在那天,他竟然叫我去参加他的订婚仪式,还问我有没兴趣做他的伴娘.我哭得很凶,但我没有告诉他我一直喜欢了他十几年,我不想他在要结婚的时候,才来增添我这个包袱.我恨我自己真的好傻,我竟然拿自己的十几年来开玩笑,如果我早一点让他知道,那么做新娘的,就会是我了……
爱情这东西,说不清的,你喜欢他就够了,他如果觉得他要娶的人和自己一起会很幸福,那么,你也应该祝福他,不是么?
但我还是很疼啊,那天我会去马路中间,就是想让哪辆车一不小心就把我给……呵,这样会不会很傻?其实我是无心寻死的,我只想一不小心地意外死掉. 说到这里,兔子竟然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还以为,你已经疼得说不清话了,现在看你口齿如此伶俐,还会吐舌头,那就证明,你没有为那件事牵畔到咯.
嘻嘻,那当然拉,我是兔子嘛,哪会让自己伤心那么久拉.我只是在那天的那个时候,就疼了那么一小会而已拉,十几年的感情,我就把它当作是对哥哥的爱吧,那样的话,我也不算是白给出去了.
我不得不对这个在我印象中和婷婷一样静的女人重新评估一次,她说的话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开始是有n个假设,例如她会哭的惊天动地然后在不经意间地倒在我怀里或肩膀上寻找安慰,我当然会义无返顾地牺牲自己,成为她的哭泣之石.但现在,我想这或许是我更想看见的答案吧,她是个开朗的女孩,并不比婷婷端庄美丽,但却比婷婷要灿烂.
兔子伸了只手指在我眼前晃呀晃的,我才发现原来我盯着她打量了好久,我连忙为我的失态向她道歉.
她说没关系,现在心情好多了,开始心里面的空虚也都一扫而空,天亮之后,她又是一只快乐的兔子.
我微微侧着头望向她,这是只活生生的兔子,我想.
不知聊了多久,兔子说她悃了,叫我自己找些cd来听,然后就顺势倒在她那紧贴地面的床上,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我随便播了一首歌,然后就开始打量这个纯女人的地方.
家私和地板都有一些淡淡的粉红,整个气氛让我嗅到了她淡淡的呼吸,竟有一丝痛楚在胸口蔓延开.婷婷,饶恕我.我在心里面这样喊着.
我整晚都在欣赏着兔子的睡相,一切都是那么轻,我不敢出声.不知不觉天就亮了,我想我应该在她醒来之前离开,于是手指轻轻的拂了一下她脸角的长发,再给她一个无比温柔的微笑,这次是笑给我自己看的,然后,带上门,走出了第一次情感的围困.
下午的时候兔子打电话来说竟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走的,招呼不周,向我道歉,说有空再当面赔罪,我答应了,没有太多惊喜,我觉得兔子早晚会是我的,我是个很好的猎人,一个优秀的射手.
就在那些若有若无,似重似轻的来往中,兔子就跟我走在了一起,她说她喜欢我给她的这个岸,够宽广,可以随她怎样停泊.
没多久,兔子干脆就完完全全的搬了过来住,同屋的阳也很识趣的自动退房,他说他正好打算要去他女朋友那里合住,我知道,他说的女朋友等于n加1个.
很平淡的,兔子每天下班回来给我做饭,而我却总是无所事事的坐着发呆,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有空就写写文章赚稿费,有空就去酒吧唱唱歌跑场,总之我没有时间早晚之分.只有兔子,她在我身边就是日出,她出门上班就是日暮,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会更容易老化,不再有爱恋的激情,可是,婷婷呢?她又该在哪个位置了.
终于,一天我从酒吧回来,兔子坐在沙发前,双目若有所思的盯着桌面的一本相册,还有几个笔记本.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瞒着她.
我进门后兔子理也没理我,当我在她旁边坐下,伸手去收拾桌面的东西,她才转过头来,眼睛红得让我心疼.我一手把她搂进怀里,我想让她的情绪安静下来.谁知她却挣脱开,看得我的心都酸了.
你都知道了吧. 我只有这么问.
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让它全都过去,因为我有了你.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会让它过去?这一篇是你前天写的吧,你自己看看. 兔子扔了一本笔记本给我,不用看,我也知道我写了什么.
你该要相信我,我爱婷婷,那是不能改变的,但我同样爱你,比婷婷来得更实际. 我尽可能的要说服这只在伤痛边缘的兔子.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兔子捂住耳朵,发疯似地喊了起来.
兔子,你一定要听,今天晚上,我要让一切都解决. 我提高音量,试图让她可以听我的话.
果然,她不再说话,但却趴在桌子上面,连声音都哭不出来了.这个样子的她,比任何事情都要让我难过.我慢慢靠过去,将她颤抖的身子拉进我怀里,抚摸她,给她应有的安慰.
为什么……你是不是把我当作她的替身? 兔子终于说出了一句有思考的话.
不,绝对不是,你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成为别人的替身呢?你要相信,在你之前,我是爱婷婷的,非常爱.但是她走了,她就有必要放下我的一部分爱,现在有你,我的爱全都给了你.兔子,你永远都要做我乖乖的兔子,你不会离开我,不会丢下我不管,你是我一个人的兔子,我也只是你一个人的枫.相信我,好吗?
兔子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是在哭.
我不再多说什么,就这么搂着她,直到她睡着了.我把她抱到床上睡,然后走到阳台,点了根烟,第八根.浓浓的烟雾,让我想哭.
第九根,第十根,第十一根……我就这么抽着,越抽越想哭.
婷婷. 我轻轻喊了一声,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喊她的名字了,我对自己说.
如果你以后想起了她,我允许你抽烟.枫,我是很爱你的,所以我不想看见你痛苦. 不知道兔子什么时候起来的,在我后面突然说了这句.
我转过身,示意要她过来,她走到我前面,我指着北方的一颗星,说,那一颗就是婷婷,这样我就可以看见她,她也会看见我们,其实婷婷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和我们在一起的.你愿意吗?
恩. 兔子应了一声,也抬起头望着那颗星星,她应该也很想亲眼见一下婷婷吧.
婷婷,你永远都在我的北方,遥不可及…
第二天一起床,我就发现兔子不在了,房子是空空的,没有兔子.桌子上面留着一封信,我拆开一看,是她写的:
枫:
看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原谅我昨天向你说谎,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但你也要永远都相信,我是深深爱着你的,正因为如此,我愿意为你去做你没有做完的事情,例如婷婷.我在你怀里面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这个位置,还是只有婷婷躺着才会真正的温暖起来,因为你那里好空,好疼,我听到你一声一声的心跳都疼得喘不过气来.我不想看见你这样,真的.
别以为我会做什么傻事,我是兔子,所以最多也只是一不小心的意外死掉,嘻嘻,你不准乱想.我是去找婷婷的,帮我爱的人去找他爱的人,这不算是傻事了吧?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看见你最真的笑容,但说句实话,你的微笑的确很好看,我会让婷婷也看见它的.
你说不知道她去了哪,我也不知道,只能凭感觉了,或许是法国,英国,意大利,也或许就是北方.我还不知道会用多久,或许是一个月,一年,两年,也或许是十年,一辈子.枫,答应我,你要告诉自己你要等的人不是我,是婷婷.好吗?再朝我笑一个吧,我会更有动力的,现在的我,该是在飞机上看你了…
安
你永远的兔子
凌晨2:28
没有任何表情,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立刻跳起来,跑到阳台上,我对着蓝蓝的天空,微笑,大笑,狂笑,那天我狠狠的笑了起来,狠得连眼泪都飚出来了,然后,我躺在地上,紧紧地把身子蜷缩着,我想婷婷,但更想兔子.
从此机场是我去得最多的地方,我总是安静地站在中央,看着任何一次从法国,英国,意大利,或者就是北方的航班来到,然后伸长了脖子等待我的爱情,婷婷,或者是兔子.
一年后,我从189次的等候中,荣获机场城市形象最佳代言人.
两年后,机场大厅装修了,我也更喜欢去那个地方了.
三年后……一切都还将会继续吧.
五年后,我看见了兔子,从法国的航班回来,在一大堆人当中晃呀晃的,这是我的兔子,我一个人的兔子.我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向我走来,只是拥抱,无数的希望和失望,都在那一个拥抱里解释清楚了.
我知道兔子找到了什么答案,我也找到了我要的答案,那夜,我听见花开的声音,不再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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